【報告文學】
礪劍之師
揭秘那群為導彈筑巢合陽兵
鮮為人知的艱苦歲月
文/李虎民 攝影/馮根鎖
石破天驚，神劍飛天！當人們在電視上看見一枚枚火箭劃破長空，直沖九天入蒼穹時，誰能想到，在這神秘的火箭軍陣營里，有一批來自黃土高原北部的合陽兵，用頑強的意志和血肉之軀，為大國長劍筑起了一座座地下“龍宮”，成為全軍赫赫有名的“導彈兵”！
用血肉之軀神宮筑巢
從合陽縣入伍的這批工程兵，分布在千里之外的10多條大山溝里，常年以山洞為家，與死神相伴，付出著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辛，用鮮血和生命構筑起了堅不可摧的地下長城。
來自合陽縣黑池鎮(zhèn)、原某工程團八連連長雷萬才，從一名戰(zhàn)士成長為連長、營長，在陣地上一干就是20多年，曾榮立三等功3次，多次被第二炮兵、某工程指揮部及工程團樹為“國防施工先進個人”。
在工程部隊，經(jīng)常是把腦袋提在手上，時刻面臨塌方和生死考驗！記得有一次，接連不斷的大塌方，幾乎把官兵塌傻了眼。最大的一次塌方量多達上千立方，然而，施工點不可更改，就如戰(zhàn)場無法選擇。時任連長雷萬才在生死考驗面前，他毅然帶領 “黨員突擊隊”支護排險，肩扛木頭、鋼筋、水泥奔跑如沖鋒，肩膀上滲出殷紅的鮮血，手臂劃出了一道道血口，在高高的支架上一干就是七八個小時，有時暈倒在作業(yè)臺上，被抬出坑道呼吸幾口新鮮空氣，清醒后又鉆進坑道，當塌方被戰(zhàn)勝時，他和戰(zhàn)友們都累得癱倒在地上。
當看到一條條坑道貫通時，雷萬才和他的戰(zhàn)友們興奮地幾天幾夜都沒合眼，血總是熱的。這就是合陽兵強悍不屈的性格。
現(xiàn)任合陽縣醫(yī)院保衛(wèi)科科長雷建民，1981年10月入伍到火箭軍工程部隊，曾在坑道里奮斗了10多年。現(xiàn)保存了27年有點發(fā)黃殘缺的“二等甲級”《退役軍人傷殘證》，記錄了他為導彈筑巢犧牲奉獻的偉大創(chuàng)舉。
新兵下連五個月，雷建民即被選調(diào)到炊事班擔任給養(yǎng)員，后因成績突出提拔為司務長，曾兩次榮立三等功，多次被評為“國防施工先進個人”。
1986年8月16日深夜，坑道施工進入攻堅階段。已經(jīng)下班的雷建民突然接到命令，二炮要在坑道開現(xiàn)場會，鋼軌鋪設告急。他二話沒說，集合全班做了簡單動員，帶領戰(zhàn)友們沖進坑道。
“一、二、三”！ 他與六名戰(zhàn)友們喊著號子，將道軌抬上肩頭，一點點地移著小碎步，向坑道深處挺進！
這時，前面一位腿腳不好的新戰(zhàn)士腳下不慎一滑，“踉蹌”倒下，眼看鋼軌就要砸向這位戰(zhàn)友的頭部，在這危機時刻，雷建民一個箭步強轉身，把回彈的鋼軌用肩膀扛了起來！
誰知，后面五名戰(zhàn)士被這突如其來的場面嚇懵了，傻乎乎地站著，沉重的鋼軌砸重重地砸到雷建民的腰部，鮮血染紅了雷建民的軍裝。
“雷建民受傷了” ！“雷建民受傷了” ！
戰(zhàn)友們紛紛跑來，將昏迷不醒的雷建民抬出坑道。當夜，救護車緊急馳騁，趕往300公里外的第四軍醫(yī)大學唐都醫(yī)院！這時，已是凌晨時分，醫(yī)院的專家已做好一切搶救準備！
經(jīng)過5個多小時的顛簸，醫(yī)院開辟綠的通道！手術室亮起了“紅燈”！一場生死救援正在緊張進行！
經(jīng)醫(yī)院鑒定，雷建民“腰部12345部位粉碎性骨折，下肢癱瘓”。
雷建民的受傷如晴天霹靂，給他帶來嚴重打擊，原本當年轉志愿兵的事“泡湯”了，一個農(nóng)村兵就這樣白白地失去了脫離黃土地的絕佳時機。
在住院的日子里，雷建民失去了生活功能，每天僅靠戰(zhàn)友們照料。剛強的雷建民沒有氣餒，他每天在醫(yī)院堅持鍛煉，配合醫(yī)生診治。
半年后，雷建民出院了！大家都為他不能參加陣地建設而遺憾！雷建民堅定地說：“我要好好地活下去，為人民干力所能及的事情！”年底，他被第二炮兵后勤部衛(wèi)生部評定為“二等甲級”殘疾，再次榮立三等功。他的英雄事跡在導彈陣地傳頌！
當年10月，他告別難忘的軍旅生涯，一步一回頭地離開了陣地！踏上了返鄉(xiāng)的征途，開始了新的生活！
祖國沒有忘記，人民不會忘記！雷建民退役后沒分配到縣醫(yī)院保衛(wèi)科，一干就是20多年，至今在雷建民脊背上還留有一塊鋼板，遇到陰天腰部就是天氣預報，極為難受。但他總是笑對人生，談起那段為導彈筑巢的艱苦歲月總是無怨無悔！
有心人天不負。雷建民是合陽300名導彈工程兵導彈筑巢者典型的代表！
用鐵脊梁神宮筑巢穴
“‘火眼金睛’測繪員張軍，用智慧測天量地,為導彈筑巢把關定向不差絲毫！”這是火箭軍工程團團長王治民在某重點工程竣工總結表彰大會上對張軍評價的一段話！
張軍，合陽縣新池鄉(xiāng)，圓圓的眼睛炯炯有神，走路如風，說話如鐘，性格剛毅，原則性極強，在導彈陣地建設，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人。他經(jīng)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就是：“作為測繪兵，差之一毫，失之千里，損失千萬，一點都馬虎不得！”
1986年9月，某陣地工程進入竣工移交的攻堅時期，他和戰(zhàn)友們扛起測繪儀，又一次走進大山腹地的坑道深處，漫天的粉塵嗆的人直掉眼淚，震耳欲聾的機器轟鳴，鏟石子發(fā)出的尖叫聲撕心裂肺，他撐起測繪儀，測量、計算、放樣、標圖，導引風鉆手打下一個個爆破孔，狹長的坑道精準地向大山腹地延伸。
午夜時分，這已是張軍和戰(zhàn)友們在坑道里戰(zhàn)斗不知度過了多少個12個小時，疲倦、乏困融一身！張軍拿起測繪儀，喊了聲：“戰(zhàn)友們，打起精神，明天這條坑道就要交工了，堅持就是勝利！”
他第一個站起來，揮舞著手旗，一遍又一遍地叮嚀身邊的戰(zhàn)友，記載著各種數(shù)據(jù)、參數(shù)，對各種指標進行復測、勘測。
天亮了，太陽冉冉升起！某重點工程全線貫通!比原計整整提前了10天！那一刻，戰(zhàn)友們把安全帽拋向空中，相互擁抱，歡呼雀躍。
可誰能知曉，在這條坑道貫通的背后，在陣地駐場的二營部測繪班張軍和他的戰(zhàn)友付出了多上艱辛！原本要求１０公分的誤差，被牢牢控制在１公分內(nèi)，又一座“地下龍宮”崛起于崇山峻嶺。
老營長侯秋更拍著張軍的肩膀驚嘆地說：“這么浩大的工程，如此微小的誤差，真是了不起啊！”
七連副連長程志恩是一位有著30多年兵令的“導彈工程兵”，他操著濃濃的湖北口音感不停地夸著：“82年這批合陽兵，坑道施工頂呱呱！”
上世紀八十年代，施工裝備缺少，所有施工基本靠人工，一個班八小時僅掘進1米，一條坑道一打就是10年，戰(zhàn)士們幾個小時揮舞著鐵錘，手握鋼釬與頑石抗爭，打眼、爆破、被覆，每次大會戰(zhàn)，合陽兵都沖在先、嗷嗷叫。
“工程兵打坑道，沒有文化不要緊，只要有一副好身板、一身好力氣，就能打天下”。這是團長鄭治隆在施工動員大會上講的最多的一句話。第二炮兵某工程團七連九班秦現(xiàn)虎，是連隊一名響當當?shù)娘L鉆手，談起打坑道的那段歷史，他深有體會：“我體味到了工程兵的不易，那個時候坑道施工，就是‘大錘加鋼釬、肩扛加手搬’，打的是‘人海戰(zhàn)術’，白天一身灰一身泥，吐出的痰又黑又粘，眼睛火辣辣的疼；生活條件也差，簡陋的營房經(jīng)常被風刮倒，基本過著‘上班抱石頭，下班啃饅頭’的單調(diào)生活；地下坑道施工，是世界上最高危的行業(yè)，經(jīng)常遭遇不良地質(zhì)災害，塌方、巖爆時有發(fā)生，爆破作業(yè)、帶電作業(yè)、高空作業(yè)危險性極大，尤其是鋪設軌道，就是靠肩扛繩拉，時刻都威脅著導彈工程兵的生命安全”。
在西北某大山深處的陣地施工一線，來自合陽縣黑池鎮(zhèn)的馬蘇奎，成為全團叫得響的“李云龍”式的團長。他從一名戰(zhàn)士干起，在施工一線奮斗了26年個年頭，他憑著自己那股敢打硬拼的精氣神，被某工程指揮部破格提拔為連長，后相繼榮升為副營長、營長、副參謀長、參謀長、副團長。
在某工程團只要提起馬蘇奎，大家眾口一詞，黝黑的臉上總是掛著威嚴，一雙眼睛總是掛滿血絲，1.80米的身板，長年穿著掛滿泥漿的迷彩服，在出了名的“鐵漢連長”。
有一次，斷裂帶溶洞群交錯的坑道，一炮放下來，上千方的泥石順著巖壁直往外涌，掘進10余米就發(fā)生大小塌方五六次。一次泥石流幾乎將整個坑道堵死。
情況萬分危機！如按一般程序先排險后施工，很可能導致更大規(guī)模的塌方，如強行支護，拱頂上的那幾塊狼牙石懸擠到一起，巨大的崖石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
危急時刻，他帶領10名“敢死隊員”，把死的危險留給自己，把生的希望讓給戰(zhàn)士。
5分鐘、10分鐘、30分鐘……頭頂?shù)膸r層“嘣嘣”直叫，他立即吹響哨子，提醒戰(zhàn)友們趕快撤離！新戰(zhàn)士個個嚇得呆若木雞。
馬蘇奎大喊一聲：“快跑！”一個箭步?jīng)_過去，把新戰(zhàn)士推出數(shù)米之外。響聲過后，數(shù)百方石頭從巖頂塌了下來，十幾噸重的鋼鐵支架被砸塌了，結實的槽鋼擰成了麻花。
驚魂未定的新戰(zhàn)士從地上爬起來，才意識到馬連長被壓在下面了，他們一邊扒石塊，一邊哭喊。聞訊趕來的戰(zhàn)友們正準備尋找，馬蘇奎卻從鋼架縫里爬了出來。原來，幾根粗壯的鋼鐵支架擋住了巨石，使他在死神邊脫險。
采訪中，有人說他“愣”，在十幾米高的坑道支架上 打眼放炮，左右開弓，并且能坐著打、跪著打。在陰森的坑道施工，塌方最為險峻，令戰(zhàn)友們?yōu)橹痤潱≡S多新戰(zhàn)友都不敢越雷池半步！可馬蘇奎總是沖在最先，奮戰(zhàn)在最前沿。
馬蘇奎卻說：“敢打敢拼只能算好漢，敢與施工中攔路虎較量，才是一個合格的導彈兵”。正因為如此，國防建設竣工表彰大會上，馬蘇奎所在連隊榮立集體二等功，他榮立一等功，作為基層代表光榮出席了第二炮兵黨代會，受到二炮首長的親切接見，《解放軍報》、《火箭兵報》報道了他的先進事跡。
用滿腔熱血筑巢立豐碑
1986年3月，春暖花開，導彈工程兵筑巢正當時。某大山深處，300名合陽籍導彈工程兵，隨部隊轉場，進入新的陣地，又開始了一場血與火的較量，一場與巖石決戰(zhàn)的新戰(zhàn)斗。
該工程是中央軍委和第二炮兵確定的重點工程，時間緊，任務重，投資大，要求高。
此前，在其他陣地建設上，由于缺乏管理，施工材料浪費嚴重。為了改變現(xiàn)狀，團領導決定在現(xiàn)場籌建一個“器材周轉租賃站”。
思來想去，沒有合適人選，愁懷了分管的指揮長。正在某工程團施工現(xiàn)場擔任木工班長的李振虎找到團領導“毛遂自薦”。
當時，大家疑慮重重，議論紛紛：“國家為這個陣地建設投入上億元，器材門類這么多、數(shù)量這大，一個專業(yè)軍士能管好嗎？”
“一個虧損幾十萬的爛攤子，他一個小卒能有多大能耐？”
李振虎一本正經(jīng)地找到團領導，拍著胸脯說:“請首長放心，如管不好這個站，你處分我！”
李振虎，1.75的個頭，一雙圓圓的大眼睛，敦實身板，談起他的“器材周轉租賃站”如數(shù)家珍，唾沫星子四濺。
翌日一大早，他走馬上任了！這已是他入伍11年7次調(diào)動工作了。從1981年10月入伍后，他曾當過炊事員、飼養(yǎng)員，干過木工、鍋爐工，但不管在哪個崗位，行行出色。
剛建站，管理中就遇到了不少難題，過慣了 “順手拿”習慣的戰(zhàn)友，因李振虎原則性強怨聲載道，也引來不少非議！
有人調(diào)侃：“李振虎，你就是日本電影中那條警犬‘僅次于狼’”！
在疑慮、諷刺、挖苦面前，李振虎沒有憂慮動搖，反而像一頭倔強的“秦川牛”，沿著認準的路狂奔。
為了節(jié)約人工費，水泥來了，他帶領站里的戰(zhàn)士們卸水泥；給工地配送材料，他和戰(zhàn)友們自己肩扛手推。
李振虎的“摳門”讓人不可理喻。一位老首長轉業(yè)要用幾塊木頭打個箱子，找到他的拒絕。這位老首長開始不相信，翻出材料登記本，任何物品的數(shù)字都記得清清楚楚。他感慨地說：“難怪李振虎拒絕，這怎么能有活動的余地！”
李振虎就是這么固執(zhí)，坦蕩蕩一個典型的“關中愣娃”。當年，“器材周轉租賃站”被上級評為“紅旗租賃站”。1993年10月，在第二炮兵 “三愛”教育經(jīng)驗交流表彰大會上，他做了經(jīng)驗介紹，并被第二炮兵授予“模范器材保管員”榮譽稱號，榮獲二級英模獎章；1994年1月，他從志愿兵破格提拔為副連職器材助理員，授予上尉軍銜。1995年10月，他作為解放軍特邀代表，參加了“全國勞動模范”表彰大會，榮獲“八一勛章”，受到江澤民等黨和國家領導人的親切接見。
回想起合陽兵那段難忘的輝煌歲月，李振虎眼睛濕潤了，他感慨地說：“我們這批合陽兵真的不容易，許多戰(zhàn)友為導彈筑巢付出了鮮血和生命，我們作為幸運兒有什么理由顯擺資本，他們才是要學習宣傳的典型！”
無獨有偶。筆者隨《解放軍報》記者下基層采訪，每到一處，最危險的地段都能看到合陽兵的影子，他們光著膀子，從頭到腳都是灰土，只有眼睛“撲閃、撲閃”發(fā)著光。
在這么惡劣環(huán)境面前，沒有一人打過退堂鼓，沒有一個人當“逃兵”，當兵第一年，有80%的合陽兵立功受獎。原第二炮兵某基地副政委于瑞田大校無不自豪地說：“這群合陽兵，典型的關中人性格，真的不孬”！原工程團政委袁有望老將軍伸出大拇指：“合陽兵，且不說能不能完成施工任務，能在這里呆下去就是奉獻！”
30多年過去了，300名合陽籍“導彈工程兵”，把最美好的青春無怨無悔地獻給了為導彈筑巢的神秘事業(yè)，他們用生命和鮮血凝成合陽人特有的奮斗精神，載入中國火箭軍的光輝史冊！
【作者小記】李虎民，入伍22年，長期奮戰(zhàn)在第二炮兵導彈陣地工程建設一線，對火箭軍工程兵有著深厚的感情，對火熱的導彈陣地施工有著深層次思考，為謳歌為導彈筑巢的人作出了重大貢獻。先后在人民日報、解放軍報、火箭兵報、長纓雜志、陜西日報、延安日報、漢中日報、寶雞日報等媒體發(fā)表報告文學、通訊等300余篇，出版長篇報告文學《灑向第二故鄉(xiāng)的愛》等專著兩部，多次獲全國、全軍及中央和省市新聞獎，先后榮獲陜西省新聞工作協(xié)會“優(yōu)秀新聞工作者”稱號，被《解放軍報》社評為優(yōu)秀通訊員，被《火箭兵報》社評為優(yōu)秀特約記者。2004年轉業(yè)后，連續(xù)三年榮獲“全省模范軍轉干部”和“全市模范自主擇業(yè)軍轉干部”，現(xiàn)為寶雞市寫作協(xié)會理事、東嶺集團地產(chǎn)總公司公共關系總監(ji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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